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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魏室女主

 

适才他们进殿拜见魏室帝后,——实际上皇权天下,真正要拜的也只是那个皇帝而已,给皇后行礼只是附加顺带的。

但是魏帝一开始却并未说话,反倒让他那个怀着身孕的皇后同他们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请他们起身。

在这样的时代里,重要场合之下,一般都是男人主导一切,皇后太后,他们的妻子母亲,说白了也不过是个陪衬而已。

但是元武帝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可以说这是对他们有蔑视之意,但更多的是在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他很宠爱他的皇后。他们很恩爱。

再进一步说,瓷瓷兰公主就算嫁给他,也丝毫取代不了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

即便事实如此,但直白地表现出来,还是让其木雄恩作为使臣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魏帝根本就没将他们昔年说好的和亲结好之盟放在眼里。

然而在他抬眸见到魏室皇后的那一眼,霎时间他内心已经被震碎了。

尤其是他在对上元武帝那样的眼神时,内心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愤怒不甘的复杂情绪之下,他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可是说完后,其木雄恩又后悔了起来。他咬了咬牙,有些不敢去看魏后的神色。

龙椅高台之上,晏珽宗变了脸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婠婠抽出一只手将他按了下去,轻声对他说:“我不生气,你不必在这种场合和他难堪。”

说罢她旋即又扬声对其木雄恩和公主道:“使臣和公主远道而来,想必劳累,快些请坐,尝尝我们中原人的佳肴可还合你们的胃口。”

皇后,压根就没搭理他方才说的话。

既没有违逆心意假装客气地谢过他的“夸赞”,也没有因为心里不舒服而找茬和他阴阳怪气地“回敬”起来。

她只是当作没听见一样,按流程地说她该说的话,请他们落座,请他们好吃好喝,而已。

气度何等之大,心胸何等之恬然。

公主拢了拢华丽的衣袖,用汉语道谢:“谢过皇帝皇后陛下。”

仔细说来,她竟是这世上第一个称婠婠为“皇后陛下”的人,这个逾矩的称呼让魏室的很多臣子不禁皱眉,不过转念一想,公主会说汉话已经十分难得,这种细节上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再改,那也不迟。所以他们也并未开腔说些什么。

高欢娶回来的那个蠕蠕公主,人家可是一生都不曾说过华言呢。

客人到来的第一天,自然不是谈正事的时候,吃好喝好招待好人家,给人家歇一歇洗洗身上的风尘才是要紧。

是而接下来的国宴十分的简单且流程化,就是上一道重菜、女官们道几句吉祥话,说这菜样的寓意是什么,然后下面便换一曲歌舞。

丝竹盈耳,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

因为时值冬日,为了防止菜肴轻易冷却下来,众人的桌案前大多上了暖锅。

身份不一样,碗筷桌椅的规制也就不一样。

按理来说,皇帝所使用的暖锅,上头是以浮雕的形式刻着飞扬的五爪九龙的。皇后太后用凤凰,其余妃妾嫔御、宗亲王公的,则是仙鹤孔雀麒麟之类的祥瑞之兽。

但是今年帝后的桌案上只放了一只暖锅,那是皇帝的锅,热气袅袅地熏得婠婠浑身都有些冒汗。

晏珽宗提起玉箸给她捞起几片鲜嫩的羊肉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上,亲自投喂心爱的女人:“多吃些,坐得累不累了?若是累了,也不必硬撑着,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婠婠摇了摇头,用他的筷子吃了两片肉:“我不累。何况你不是说了,要作势拉拢其木雄恩,我怎么好给他这样的失礼。”

台下的其木雄恩隔着一片舞女甩起的飞扬水袖,静静打量着高台上帝后的一举一动,心下却泛起艰难的酸涩之意来。

十数年没来魏都,中原的很多事情,和其木雄恩记忆中的已经不大一样了。

在他记忆里中原王朝的帝后,明明从前并不是像这般相处的。

十几年前,他曾经见过文寿皇帝和他的陶皇后。

那一日也是国宴,皇帝坐在上首最宽阔奢华的桌案上,皇帝享用的一应器皿,都和旁人显而易见地区分开来。

在文寿皇帝的边上,比他的桌案小上很大一截的,则是他的皇后陶氏。

其木雄恩自始至终都没听到那个陶皇后说过一句话,她只是作为一个精致的装饰品陪在皇帝的身边,一举一动、目光游移,雍容华贵间都跟随皇帝的脚步。

皇帝看向哪里,她就看向哪里;皇帝用膳,她才敢提筷子;皇帝笑了,她就跟着微笑。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其实说白了,和文寿皇帝桌案上的一只白玉碗也没什么区别。尊贵虽已,实则也只是皇帝的所有物,彰显皇帝的天下至尊地位罢了。

皇帝用天下最贵的碗筷,他的女人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不是因为他离不得这个女人、他有多爱这个女人。

只是因为,他最尊贵,所以他的女人在女人堆里也必须享用最好的待遇。

但是后来据其木雄恩打听所知,当时的魏室臣官们对陶皇后的风评还是很不错的,认为这位陶皇后安分、能干又从不出错,一举一动尽是应有的贤后典范。

于是其木雄恩心下了然,中原人眼中的好女人,就该是这样的标准。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陶皇后这样的好女人,在很多年之后也渐渐作妖了起来,脾气越来越大,后来更是可劲折腾儿子元武帝和孙子永祯皇帝,魏室官僚们烦都烦了她几十年,最后在众人心照不宣的评价里彻底剥夺了她“贤惠好女人”的牌坊。

可他今天见到的元武帝和他的皇后,并不是这样的。

上一次他见到她的时候,是文寿年间,她是个才几岁的小帝姬,正是最稚嫩可爱、得她父亲宠溺的年纪。

现在呢,他迟到了十几年,她成了别人的妻子,腹中已有了自己兄长的孩儿,更是即将要成为人母。

上一次见她时,这样的国宴,她做为稚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便是她母亲,也不能随意多说几句话。

现在她却大大方方地成了这个帝国的女主人,拥有了更甚于她母亲做皇后时的风光荣宠。

其木雄恩在看婠婠时,瓷瓷兰也在偷偷看她。

听说,这个皇后生得很像从前的圣懿帝姬。

若是圣懿还在,现在应该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王叔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女人吗?

公主垂目落在面前的茶盏里,清澈的茶水中倒映出了她面容的朦胧模样。

再抬眼去比较那个被华服锦绣映衬着的温婉皇后时,瓷瓷兰自惭形秽,唯叹弗如了。

她就知道她比不过圣懿的半根手指头。

这顿国宴婠婠倒是真的被晏珽宗喂到吃饱了,台下的其木雄恩和瓷瓷兰公主都是索然无味。

瓷瓷兰公主打扮得十分娇艳,可是纵使再娇艳的女子,魏帝从头至尾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目光全都胶着在自己怀着身孕的皇后身上。

罢宴后,晏珽宗搀扶着婠婠上了龙辇,带她回了坤宁殿歇息。

“明日只怕我一天不能陪你了。”

他要和其木雄恩开始商议正事,只怕又是有来有回无穷的拉锯战。

婠婠颔首:“你忙,不用顾及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想到了什么,婠婠有些担忧地望向晏珽宗:“我总觉得其木雄恩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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