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吗?”
孟定心中大定:“要!”
林青青对方子衿说:“便定他罢。”
雪衣少年眼皮不抬地点头,将手中的图纸推到林青青手边。
林青青拿走地图时触碰到少年寒凉的手指,方子衿猛地缩回手。
林青青看过去,少年凤眸中还残留一丝未褪去的异样。
“怎么了?”
“有点疼。”
林青青心中奇怪,让影二接过图纸,递交给孟定。
“明日起,你领千人加固千阳西北面的城墙。没什么意见便退下吧。”
孟定不敢相信就这样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了,指着自己,不觉提高嗓门:“派我去加固城墙?”
“这……我就一个小卒,不合适吧。”孟定心慌地笑着,“我没功没绩的,做千夫长也难以服众啊。”
他一个无名小卒何时被大人物看上的?怎么看上的?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孟定急忙道:“属下有自知之明,恳求给属下换一个将功折罪的办法!”
林青青脸色微寒:“影二,拖出去砍了。”
“等等等!”孟定抱紧图纸,大声道,“我去!”
孟定走后,林青青转头端详方子衿的脸:“我碰你,你也会疼了?”
少年神色迷茫:“不是那种疼。”
不是那种疼?那是哪种疼?林青青心里想着, 也就问出了口:“是哪种疼?”
方子衿转动手指,抬眼见林青青盯着他的手看,顿在半途。
见他没有想说的意思,林青青用袖带系起袖口, 起身向外走:“今夜别太累, 明日还要勘察周边的山势, 有一段路要走,此地的迷雾亦有可能与地质运动有关。”
少年扫了眼林青青系袖带的动作:“你要外出?”
林青青回头看他, 少年神色淡淡,眼中的情绪淡得像千阳天空下的薄雾,那是一种看不透的深邃。
她系好袖口,说道:“我出去放松一下, 一起吗?”
方子衿摇首, 敛眸翻开手边的麻纸:“明日开采山……”
“听闻千阳有处神秘的烟花柳巷,名叫阑珊楼。”林青青的声音由远及近,清雅舒缓的嗓音如霹雳弦惊般震入少年的耳鼓,“危在旦夕之地竟然还有寻欢作乐的勾栏瓦肆,你说奇不奇?”
方子衿睫羽迅速扇动, 看向林青青的脸:“哥哥邀请我……去哪种地方?”
“千阳藏着秘密,不深入调查清楚,我们此行会变成白来一趟。”林青青捏了下鼻梁,阑珊楼的水很深。
少年半阖眼帘,掩下深沉的眸色。
林青青站在不远处, 见他沉静地端坐着, 腰背笔挺似松竹, 突然后悔发出邀请,方子衿如今只有十五岁的记忆, 相当于智力未成年,她此举不妥当。
“此事我一人足矣,你看起来也不像客人,带上你多有不便。”
“哥哥,”方子衿靠后,后背抵靠椅背,稍稍抬起下巴仰望立在身前的林青青,“我哪里不像客人?”
少年勾唇含笑,手臂张开,搭在扶手上,与京城那些公子一般,风流多情,洒脱不羁。
林青青愣了一下,抚了抚手掌,对自己看走眼的两个月深感不冤,由衷暗赞:江山代有才人出,演艺大佬还得看今朝。
“你学的何人?完全看不出你原来的影子。”
方子衿收敛表情,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他轻声问:“我原来是何模样?”
林青青心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谪仙,捂不热的千年寒冰。
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注定要被同归于尽,就仿佛在自我斩杀天性,把自己锁死在一方世界。
对上方子衿无害的黑眸,林青青打趣道:“你不似我们这些凡人,遥不可及,如雪山之巅的冰莲,谁都摘不得的那一株。”
方子衿:“哥哥想摘吗?你想要摘便可以摘。”
林青青警惕道:“我摘做什么?”
方子衿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蜷缩起,他的手太冷,便在掌心寻找微末的温度,“我的意思是,哥哥想要与我亲近便可以与我亲近。哥哥愿意与我亲近吗?”
林青青紧绷的脊背放松:“这有何愿不愿意,你从雪山之巅下来,我便在雪山下等你。”
林青青没想到今日一句打趣的话,导致眼前这枝冰莲来日果真拔断自己的根,满身鲜血地从雪山之巅坠下,粉身碎骨去寻雪山下的她。
阑珊楼坐落在千阳地势较高之处,占地面积广阔,里面的客人不仅有千阳的财主,还有往来的商户。
与黄沙尘土作伴的农庄不同,楼内莺歌燕舞,一派热闹繁盛之景,颇有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讽刺之意。
“两位爷瞧着面生啊。”老鸨是个风韵犹存的成熟女子,身着火红色霓裳,一颦一笑惑人不已。
“二位可要点名姑娘?若没有,可与奴家说道说道喜欢何等模样的,奴家定给爷找全乎了。”
老鸨眼冒绿光地打量方子衿,伸出手指想要缠上他的黑发,却撞上少年一缕缕爬上血色的眼睛,手指僵在半空,强忍下逃走的冲动,讨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