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死不瞑目倒下马。
周遭鸦雀无声,山匪们盯着那根箭矢,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在他们的喉咙上,将所有的声音转瞬摄走。
“大当家被箭射死了!”
下一支箭抵达前,山匪早被吓破了胆,慌乱四窜。
打散山匪的阵型后,方子衿借机派出骑兵,将他们分割成小股散队,逐一击破。
军队势如破竹,攻上阳龙山。
二当家急忙命人搬来桌子挡在身前,吼道:“去把那个朝廷狗官带上来!老子要让他做肉盾!”
“不好了!姓郑的狗官跑了!”
“他们使诈!后山被一群黑衣人占领了,二当家的,你的媳妇娃子都被挟持了!”
二当家只觉得晴天霹雳:“那群北蛮人呢!他们不是说要相助阳龙山的吗?!”
“他们听完攻山人的名字,说回去多带点人过来,到现在也没个人影,我们怕是被骗了!二当家的,这可怎么办啊?”
二当家大声骂道:“娘的,攻山的是谁啊?”
“方什么的,不对,叫房子精!”
“狗屎,你怎么不说房屋成精了!”二当家念叨着房子精,突然脸色煞白,“操!方子衿?他没死在郇州?谁他娘告诉我他死了的!”
三当家躲开箭矢,来到二当家身边:“哥,怎么整?这些人太凶了,比咱们做山匪的还凶,好像赶着回家吃饭似的。”
二当家眼神一狠:“留得青山在。”
三当家痛心疾首:“不怕没柴烧。”
二当家和三当家携手逃跑,两人流年不利,霉运缠身,抄小道都能撞上一群黑衣人。
为首的左手负一柄泛着莹光的长剑,瞧见他二人,好看的眉眼都含着笑意:“哟,巧了。”
方子衿带兵攻进阳龙山山寨,便看到五花大绑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以及被捆住双手、堵住嘴巴却激动得眼膜反光的郑侍郎。
郑侍郎一见着他,便从地上蹦起来,脸上表情从震惊到惊疑不定,再转变成后怕,只用了两息时间。
千阳官府处理山匪,方子衿只留了少许人押解匪徒。
郑侍郎骑上马随方子衿回千阳,望着方子衿的背影,心里还有后怕。
方子衿攻城六亲不认的传闻可不是空穴来风,他猜想下山谈条件的山匪皆是有去无回。若方子衿那般好说话,东胡也不会对其闻风丧胆。
想到刚刚救他的人,郑侍郎又是一阵激动,没忍住蹦了两下,惊得马儿拔蹄子就跑。
所幸战马都经过训练,听见哨声便扭头回归队伍。
郑侍郎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瞒天过海了,方子衿却找上了他。
雪衣少年未穿盔甲,提着一柄剑,看他的眼神死寂,气氛在寂静中透着诡谲。
“殿下有话便说。”郑侍郎受不了这个气氛。
方子衿开门见山:“何人救了你?”
“我当时也被绑着,救我的自然是殿下您。”郑侍郎心知这话瞒不住方子衿,站起身去关门窗,确认四下无人,神秘兮兮地递给方子衿一张纸条。
“好了,我都交代了,殿下请回吧。”
方子衿打开纸条扫了一眼,迅速攥入掌心,抬眸打量郑侍郎。
“看我作……甚?”郑侍郎被瞧得心惊肉跳。
见郑侍郎没有哪里不普通,方子衿平静地收回目光,平静地转身离开。
雪衣少年一路行至纸条上写的地点,脚步踩着树叶的沙沙声从身后响起,他立刻回身,却见一道剑芒擦着他鼻尖而过,剑刃落在他的脖颈。
少年顺直的黑发用雪色发带束起, 露出衣领的脖颈雪白秀颀,宛如一截白玉,与泛着莹光的蓬莱剑相映成辉。
他望着脸罩恶鬼面具的黑衣人,糜丽又明澈的面庞不带一丝表情:“陛下。”
林青青目光透过面具打量方子衿的脸, 微微颔首, 收起蓬莱剑, 语气没有起伏地应了声,陈述道:“朕出剑不快。”
“臣看得出来。”
臣?林青青顿了一下:“方才若非朕偏开剑刃, 你便死了,为何不躲?”
黯沉的天色映照黄昏斜阳,天空笼罩着一层惨黄色的雾霭,在少年清癯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林青青揭下恶鬼面具, 抬手扔给影二,“国仇家恨未报,你甘心赴死?”
“不甘心又如何?”方子衿轻声说,“陛下会给臣第二种选择?”
千阳气候环境恶劣,西南风呼啸席卷着难以捕捉的沙尘, 林青青不过开口说了几句话,便觉得嗓子干涩发痒。
“朕给过你第二种选择。”
方子衿不置可否。
林青青看出他心情不好,没打算迁就他的情绪,沉声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其次伐兵, 其下攻城1。方子衿, 你杀心太重,朕给你剿匪和救人两个任务, 你却只顾屠戮,用了最下乘的战法。
郑凡舟身为户部侍郎,远赴千阳赈灾,为救千阳饥寒交迫的灾民,不辞辛劳跋山涉水而来。这样一个仁义两全的人,不值得你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