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存稿(68章及以后)
一口鲜血。
柳轻寒的剑真的太快了,一直到两人分开,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受了内伤。
“你不是普通的妖?”赤邪极力稳住身形,方才没使得自己从那树梢之上掉下去。
而柳轻寒脚下的那缕树枝,也仅仅是在他落上去的时候,方才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局,他胜得毫无悬念。
柳轻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唇边浮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什么妖不妖的,在下不过是青崖山普通一弟子罢了。”
“虚伪。”赤邪冷哼。
方才两剑之间,他已经知道柳轻寒修为比他更甚一分,不过,却也没到相去甚远的地步。
这使得他气势又回来了叁分,再度挥剑朝着柳轻寒迎去:“这第叁剑,你又要如何?”
柳轻寒手腕翻转,另一手并指于眉心:“你方才待师姐如何,这一剑我便要如何!”
一句话的时间里,他周身数十丈的草木,已然尽数凋蔽。
那些草木的灵气,化作一道道青绿色流光,一直汇聚在濯春剑之上。
濯春剑最顶尖的一势。
春秋交替,万物荣枯。
这一剑,柳轻寒未遗余力,直击赤邪面门。
赤邪同样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剑锋尚未相接,仅仅是在剑气相互碰撞的一瞬间,两人嘴角便都染上了一丝血迹。
却并没有人收手。
赤邪显然伤得更加严重一些,他的剑光里也夹杂了自己的血光。
不过此刻,他有让自己置于不败之地部的理由。
因为就在濯春剑距离赤邪叁尺之外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挡在了赤邪身前。
傅怜。
虽然她如今身体已经软成了一团棉花,但仍然能让柳轻寒剑势一转。
只是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柳轻寒匆忙之中收势,使出去的功力便有叁成都反噬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经络剧痛,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赤邪的剑气又接踵而至,直直击在他胸前。
“轻寒!”
王婉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上善诀内功迎着柳轻寒而去,在他后心处形成一缕至柔之气,匆忙护住他心脉。
柳轻寒这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他有那么几秒钟完全失去了意识,直到王婉的内力充盈了全身,方才醒转过来。
“别太担心。”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有些艰难地从王婉怀里站起来,重新面对自己的对手。
赤邪的情况却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方才第二剑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这才使得这一剑有些许厚积薄发的意味。
不弃剑支撑着他的身体,显然已经有些强弩之末,但他还是在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要继续么?”
柳轻寒仍旧挡在王婉身前,濯春再次亮了一亮。
却有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寒,收手吧。”
王婉明白,柳轻寒现在虽然看起来轻松,但实际上必定也十分煎熬。濯春剑上忽明忽暗的光芒已经预示了他的身体状态。
如此下去,他们非得你死我活不可。
柳轻寒点点头,看向赤邪:“我师姐说放了你。”
赤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同样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人:“你以妖的身份参与人界争斗,已经犯了妖族大忌,此番要面临什么尚未可知。我走之后,你也未必好受。”
柳轻寒冷笑了一声:“不劳你费心。”
赤邪冷哼,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消失在天际之间。
傅怜的身体,也跟着他一道消失了。
107
一场雨洗涤天地,远山近景都变得澄明许多。
浓云散去之后,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如同掉进了淡青色的染缸里,又将原本的颜色在其中缓缓晕染开来。
赤邪还没走的时候,便有少数青崖山弟子随之跟到了此处。如今攻入青崖山的诡影宗魔修已然撤军,更多的青崖山弟子在脱离战斗之后,也开始往此处聚集。
很快小径之上就挤满了人,却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害怕、好奇、震惊、不知所措。
“那不是柳轻寒柳师弟吗?他怎么会是……妖?”
“青崖山弟子混进了妖,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发现?”
“化形的妖……方才他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他像凶兽那样伤人,我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吧……”
“也不知他混在青崖山弟子里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是妖啊,还能干什么好事不成?”
……
位于人群中心的人,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云宸满眼都是血丝,他的本命剑此刻就在他的脚下,还保持着御剑的姿势。
在他的对面,柳轻寒拦住了他。
“云师兄,傅师姐她已经死了。你现在就算是追到诡影宗总部去,她也不可能活过来的。”
柳轻寒实在是见过太多人的生死了,因此此刻,哪怕是在说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他的神情也并未改变分毫。
“我说了她没有死!”云宸双目充血、浑身颤抖,在听了柳轻寒这句话后,更是几欲癫狂。
柳轻寒不为所动,他依旧严严实实挡住云宸的去路。
“柳师弟,”云宸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妖,也不管你在青崖山是出于什么目的,今日这条路,你必须给我让开,否则,我亦不惜为正道斩妖除魔!”
柳轻寒在听见“斩妖除魔”四个字的时候,终是皱了皱眉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想再管这人界的破事了,云宸想送死,就让他送死好了。
他身上的伤口也疼得厉害,他想好好休息。
然而在他退开之前,却有一只穿着素锦鞋的脚,直接一脚踹在了云宸后腰之上。
云宸在此之前几乎疯了,满眼都只有赤邪消失的那个方向,自然对这一下全无防备,顿时身体前扑,险些摔个狗啃泥。
云宸刚在泥泞里翻了个身,王婉便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所以,就为了证明她没死,你就要死给我们看看?”王婉死死握着他的领口,叫他被迫看向自己,“你是觉得殉情很浪漫吗?为了殉情要置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于死地,很伟大吗?你理智吗?你清醒吗?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云宸完全被她问懵了。
问题太多了,他想反驳她,一时却都不知道要从那一句反驳起。
云宸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却只说出来一句:“可是阿怜她死了……”
他睁大眼瞪着王婉,瞪着瞪着便有两行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阿怜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前的男人浑身是泥,就连发梢也沾了雨水一缕缕贴在脸上,更不用说往日不论如何也要保持干净的那一身白衣。
不过他却毫不在意。
他就这样跪坐在方才被自己压出的那个泥坑里,就当着王婉的面,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起来。
王婉愣住,拽在他衣领上的手也慢慢松开。
她缓缓后退了几步。
她知道,云宸现在太需要独自发泄一场了。
退着退着,便觉得自己脚下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