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坠落
秦向晚从黑暗中醒来。
全身像是被碾碎，然后又拼起，就像当初从医院醒来的那天，眼前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只不过现在却是漆黑一片。
手脚上的束缚感不见，他动了动手臂，并没有听到刺耳的声响，于是缓缓翻身，摸向了身侧。被子里残留的温度已经几乎消散，甜蜜的橙子味信息素从后颈飘散，强势地围绕在身边，记忆一点一点地被勾了出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的他说了很多自己也听不懂的话，偏偏梁予喆十分配合，记忆里那个沉稳、睿智，像狼一般凶猛的alpha，脆弱得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埋头在他的怀里，像哺乳期的婴儿那般吮着他的乳头，却躬着背，绷紧腰腹在他的身体里冲锋。
梁予喆成结了一次又一次，偏偏他还觉得身体里旷得像被什么掏空了一般，只有滚烫硬挺的性器插在里面才能得到片刻的抚慰。
屋子没有窗，秦向晚并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荒唐的日夜，只觉得腰部以下几乎快要失去知觉，酸痛的腿根勉强能让他感觉到双腿的存在，生殖腔里很热，像烧着一团火，他抬手，缓慢地抚摸自己凸起的小腹，里面灌满了alpha的精液。
是情热期吗？
秦向晚不知道自己情热期时究竟是什么样子，但这几天的身体反应实在太反常，比被信息素迫使发情的需求还要夸张，就像……
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冷光一闪，他抬起手腕，企图在黑暗中分辨那颗小小的针孔，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叹了口气，再计较那支针剂究竟是什么效用已经没有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离开这里。
四周又黑又静，床上除了被子和枕头什么也没有，秦向晚拖着两条几乎麻木的腿，扶着床边一点一点挪动。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凌乱，又十分焦急，随即几声巨响，像是有人在撞门，然后“嘭”地一声，有光泄了进来。
“向晚！”
程余被眼前的黑暗吓了一跳，顾不上找灯的开关，借着客厅里的光亮朝床边那个模糊的身影冲过去。
“你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大概是在黑暗里太久，眼睛还不适应光亮，秦向晚挡着眼睛，一只手紧紧抓着裹在身上的被子，“程余？你怎么来了？”
即使只有微弱的光，足以看清oga手臂、肩头露出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斑驳，程余牙都快咬碎了，压着情绪脱掉身上的外套罩在他身上。
“钟懿说你被梁予喆带走了，我查了好久才查到这里，”程余拿起地上的裤子，蹲下就往秦向晚身上套，“车子在楼下，我带你走！”
这几天只靠营养液补充体力，再加上毫无节制的性事，只是站起秦向晚都有些吃力。
程余心中总是觉得不安，虽然程青崖给梁氏搞了些麻烦成功把梁予喆骗回江城，可梁予喆一向谨慎，尤其是在关于秦向晚的事情上，他必须尽快带秦向晚离开这里！
“到我背上来，我背你走！”
跌跌撞撞下了楼，一起跟来的手下却不见了踪影。
“向晚！”
程余惊讶道：“梁斯瀚？你怎么在这？”
“跟你一样，当然是来救人！”梁斯瀚指挥人把程余背上的秦向晚扶下，架进车里，他拦住程余，“交给我吧，他不会有事。”
程余用力推开他，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alpha保镖控制住，“你跟踪我？”
梁斯瀚笑得高深莫测，拉开车门，不等他开口，随行保镖突然脸色一变：
“少爷，大少爷的车调头了，正在往回赶！”
车子在山路上开得飞快，来时还是艳阳高照，转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雨点在挡风玻璃上撞得梆梆作响，雨刷奋力摆动，清理掉玻璃上的雨水残骸，车轮快速旋转，带起的碎石直直斜向后飞起，像一支支锋利的箭，带着怒气，砸在紧紧跟在后面的那辆黑色迈巴赫的引擎盖上。
oga紧握方向盘，青春洋溢的面庞表情愈发阴狠，胸口激烈地起伏着。
引擎声轰鸣，手机疯狂震动一刻不停，梁斯瀚降下一截玻璃直接把手机丢出车窗。
身前的安全带越攥越紧，秦向晚想要去拉他的袖子，对方直接松了操作杆将他的手握住，梁斯瀚瞥了一眼袖口下青紫的手腕，话里充满恨意：“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手被攥得生疼，秦向晚轻轻挣了一下，对方不仅不肯松手，还反手十指相扣。
梁斯瀚满身的怒意越发压抑不住，秦向晚不懂他为什么会气成这样，小声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认识，”梁斯瀚精神高度集中，想把后面紧咬的车甩掉，“在我12岁那年，我们一起救过一只落水的小猫，但你家里没法养，就把小婉送给我了，我一直养到现在！”
“小碗？”
“对，你说希望她长大后是个温婉的小女孩，就起了这个名字。”
秦向晚完全没有印象，但梁斯瀚现在应该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编纂谎言。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吗？”
“当然！”梁斯瀚突然情绪激动，脸上的肌肉都在抖。
前方是岔路，梁斯瀚松开他的手，双手紧打方向盘一个急速转弯，还不忘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
车后响起尖锐的刹车声，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秦向晚看到那个画面，心跳停止——
黑色迈巴赫的车头冲出山崖，半截车身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停车！停车！”秦向晚拉着梁斯瀚的衣袖，伸手去夺方向盘。
山路狭窄，梁斯瀚立刻踩了刹车，“你疯了吗！知不知道刚才的动作有多危险！”
秦向晚什么也听不进，解了安全带疯狂撞着车门，“开门！我要下车！”
“你清醒一点！”梁斯瀚将他一把拉过，掐住他的脖子死死按在椅背上，“上一次你就抛弃了我跟小婉选了梁予喆，你还要再抛弃我们一次吗？”
秦向晚一片混乱，他一点也记不起梁斯瀚说的那些，对方却突然抱住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不记得了，我可以不生气，但你不可以再抛弃我！”
oga像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秦向晚心里只有那辆悬在半空的车，不顾一切地将他推开。
“先放我下车……梁予喆太危险了，要马上打救援电话！”
梁斯瀚摔在驾驶座上，他从后视镜向后看，车里的人并没有停止操作以维持平衡，车轮高速旋转挣扎着退后，可山路的土质本就松软，淋过雨后更加湿滑，轮胎陷在软烂的泥中完全失去抓地力，溅起泥点又混进雨里，引擎的轰鸣声在雨中回荡，显得格外沉重。
“……他可能等不到了。”
引擎声骤然停止。仿佛被大雨埋住，秦向晚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狂怒的雨幕失控一般撞着后窗玻璃，撞花了那片画面。
摇晃的车辆缓缓倾斜，时间仿佛都被拉长，每一秒都过得异常漫长，呼吸停滞在喉间，眼睛里却映出了令人无法接受的影像。
被大雨笼罩的山崖一瞬间化为成片的湖水，车厢里没有手机，可他明明听到电话里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数不清的玻璃碎片在眼前飞舞。
随即，跌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