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节
就算到了海外,即便是大夫,也大多都有自己的封地。
这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这天下各大洲,会有诸多亲王和郡王的藩镇,甚至还可能,会有不少郡王的子嗣们,封于各处的港口。
朝廷管理十几个亲王没有问题,管理数百个亲王和郡王,可能就要勉强了!
何况,将来的皇帝,还要封出许多的藩王出去,天知道,将来天下会有多少的藩镇。
照理来说,譬如周王,他既有了一处藩镇,他的十四个儿子,又分别往各处筑城建藩,照着以往的规矩,应该是周王来管理下头的郡王,这即是所谓的宗亲制度。
可很明显,朱棣看出了其中的风险,若是让血亲来管理的话,势必会导致,数代之后,这些血缘关系更亲近的亲王、郡王、奉国将军们抱成一团,假以时日,这天下可能变成一个个巨大的武装实体。
想要确保整个天下的藩镇,都乖乖对朝廷俯首帖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能沿用这种血亲的管理制度,而是将天下划分为一个个区域,在某个区域之内,此处的藩镇,归某大藩镇节制。
这样的做法,好处就在于,表面上大藩镇节制了小藩镇,可毕竟,这大藩与小藩没有过于亲近的血缘,大藩的统辖权力,不是来源于血脉,而来自于朝廷的授权,因而,平日里大藩的命令,小藩们不得不遵从,可若是大藩有其他的野心,小藩们就会毫不犹豫的站到朝廷一边。
这其实是一种十分简单的驾驭之术。
其实张安世一听,就晓得,这十之八九,不是解缙的主意,就是杨荣秘密上的奏疏了。
张安世心里倒是火热,细细一想,觉得自己若是当真能为类似于周王朝时,类似于诸侯长之类的角色,不说以后子孙们能在海外作威作福,想要进行管理,就必然要设立许多的机构,而各藩不得不在新洲驻扎大量的人员!单凭这个,就足以让新洲诞生出一座巨城,成为某一区域的政治和经济中心了。
可转了一个念头,陛下这番话,似乎有些耳熟,皇帝总是最擅长画大饼的那个人,且陛下是有前科的,要知道,靖难时,朱棣连自己的儿子,汉王朱高煦都坑呢,由此可见,陛下实在擅长此道。
这事……先别急,还是打听清楚再说。
张安世于是,按捺下内心的激动,却是面色平静,古井无波地道:“臣遵旨。”
当即,便告辞出去。
张安世却并没有立即回去他的宋王府,而是兴匆匆地来到了文渊阁。
他细细一想,若是真有此事,那么,必是解缙与杨荣二人之中其中一人出的主意了。
此二人城府都很深,想从他们口里套话,自是不容易。
于是思量片刻,张安世最终否决掉了杨荣,解缙这个人……比杨荣好就好在,这个人最讲利益,从他口里套话,最是容易。
只要确定是否是解缙的提议,那么就可以将杨荣排除掉了。
于是张安世来到了解缙的公房,落座后,先笑了笑道:“解公。”
解缙眼神从票拟中抽出,抬头看了张安世一眼,神色平静地道:“殿下……方才见驾去了?”
张安世道:“是关于大理寺和刑部的事。”
解缙颔首,却没有多问,只是道:“殿下足智多谋,必然又上提了不少好主意。”
张安世便道:“岂敢,岂敢,和解公相比,实在惭愧。”
解缙微笑,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安世,张安世突然如此谦虚,足以引起解缙的警惕。
解缙便慢条斯理地道:“不知殿下来此,可有何事?”
张安世想了想道:“是关于藩镇的事,本王有些事,想和解公商议。”
解缙道:“愿闻其详。”
张安世边打量着解缙的反应边道:“这安南开始修建铁路,我在想,若是铁路开建,是否会壮大藩王们的实力,若是蒸汽机车的技术扩散出去……”
解缙突然打断张安世:“难道殿下,不也是藩王吗?何以对此如此提防?”
张安世道:“这不一样,本王乃是忠心耿耿的藩王,当然一切要以朝廷考量。”
解缙微笑,接着道:“殿下是听说了其他的事,所以拿此来试探老夫吧。”
张安世一愣,解缙的直接倒是令他意想不到。不过他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解公说的……”
解缙从容淡定地道:“西汉时,文景为了削藩,于是采用了贾谊众建诸侯而其力的办法。也就是说,只要分封的诸侯越多,某种意义而言,反而更加确保了朝廷的地位。所以,在此基础上,老夫确实上了一道奏疏,为的……就是在这众建诸侯之上,引入一些解决藩镇多如牛毛,而朝廷难以顾忌的办法。”
张安世定定地看着解缙,微微张目,道:“还真是解公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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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缙看着跃跃欲试的张安世。
却显得颇为谨慎。
毕竟这是密奏,若是陛下知晓张安世从自己口里套了话,张安世肯定无罪,自己就不同了。
可张安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承认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只点点头。
张安世顿时兴奋的搓手,笑道:“解公此举,只怕也有自己的心思吧。”
解缙微笑,不语。
这心思还不明白吗?
所谓的藩镇长,不就是为了爪哇量身打造的?
赵王殿下,乃是皇帝的嫡亲儿子,现在在爪哇,也算是风生水起,这藩镇长显然是志在必得,这解缙可谓是人在京城心在爪哇,说他是赵王派遣在京城的细作都不为过。
张安世便继续道:“解公这般良苦用心,莫不是……为了赵王殿下?”
解缙忙道:“宋王殿下言重,老夫此举,乃是一片公心,何况这个建言,表面上是选贤明的亲王,约束诸王。可实则,殿下……海外不比关内,这海外诸王都是披荆斩棘,创业之艰苦,实非寻常人可比。正因为如此……”
解缙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即便朝廷任命了贤明的亲王约束诸王,只怕其权限也是有限,诸王可都是草头王,哪里会听你使唤?无论如何的命令,怕是对方都有拒绝的理由,老夫久居海外,对此深以为然!”
“譬如,你若召他来爪哇,他若是称病不来,你能奈何?你若是教他拿出一些钱粮来,他便哭告叫苦,说自己多么的艰难,所在的藩地如何的困苦,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又能奈何他?说到底……诸王于海外镇守,本就是为了没有约束,单凭朝廷一个册封,又如何能约束呢?”
其实这话……解缙说的并没有错。
解缙苦口婆心,倒是一副张安世委屈了他似的模样,换做是其他人,可能已生出了惭愧之心,觉得自己对解缙产生了误会,这解缙,确实没有私心。
可张安世是谁,他和解缙,算起来是同行,既同朝为官,都是文渊阁大学士,同时,其利益也都在海外,怎么可能就轻易地被解缙糊弄过去?
于是张安世意味不明地盯着解缙,微笑道:“以我看,解公的用意不在此。”
解缙面色平静,只轻轻道:“噢?”
张安世道:“对赵王而言,其本质不在于辖制天下诸王,而在于,迁徙百姓。”
解缙面色颤了颤。
张安世接着道:“就说当今江西布政使司吧,九江府与南昌府各有千秋,可如今,南昌府却更胜一筹。这是为何?九江府大可以说,自己水路纵横,依庐山而靠长江,乃通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