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节
杨荣这番话,倒是深得他的心意,若只是一味说圣明,谁能信服杨荣的话呢?这不过是溜须拍马的常态而已,这些话一丁点也不新鲜。
可若是说且看最终政绩如何,至少现在摆在台面上的政绩就已不小,又显得杨荣并非只是一味吹嘘,更显得杨荣说话谨慎。
朱棣颔首道:“如此,也好,这和州……朕倒想好好地看一看。”
当即,朱瞻基便命人去布置行在,自己则陪着朱棣,先至贺州州府衙廨舍歇息。
陈登这边,已是万念俱灰,不过张安世却不打算轻易地将此事揭过去。
当即令和州的锦衣卫百户所将其关押,连夜审问。
陈登和张三河等人,一个个面如死灰一般。
他们就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气,只无力地坐着。
不久之后,张安世徐徐踱步进来,打量着陈登,道:“陈公乃礼部右侍郎,大好前程,奈何为贼!”
此时的陈登,再没有了今日天子殿前那般的振振有词,只是灰头土脸地道:“时至今日,也无话可说了。”
张安世道:“我看不尽然吧。”
张安世笑了笑,接着道:“陈公忝为礼部右侍郎,突然即兴,开始书写这么多的文章,又泄露出了这么多宫闱之事,难道竟如此单纯到……以为搅乱了人心,便可阻止新政?”
张安世说着,站了起来,围着已上了木枷和镣铐的陈登来回踱步,边道:“其他人这样想……或还说的过去,可你乃朝中重臣,绝非是那些只知脑子一热的翰林。你说……本王说的对吗?”
陈登眼睛瞥到其他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安世直直地盯着他道:“你心虚了。”
陈登依旧不言。
张安世接着道:“那么……不如本王来进行一些猜测吧。你和其他人写这些文章,并不只是纯粹的指望靠书写一些文章就可祸乱天下,而是……一定有人与你同谋!搅乱人心,乃是你们的第一步,否则……以你的性情,断不会如此幼稚。”
陈登冷笑一声:“呵……殿下的话,陈某人一句都听不懂。”
张安世道:“你当然听不懂,亦或者,你是故意不懂装懂,无非就是以为凭借这些……就可掩盖事情真正的真相。可惜……你却忘了,本王和锦衣卫,不是吃素的。”
陈登的目光就在这一瞬里不再那般如死灰一般,而是警惕地看了张安世一眼:“殿下说的如此言之凿凿,那么只凭这些推论吗?”
“当然不只是这些。”张安世道:“我了解过你的底细,建文二年,你曾至福州募兵,就是为了勤王保驾,救援建文帝。此后……陛下定鼎天下,于是你和许多大臣一样,选择了臣服,到了永乐三年,你担任了大同知府,因政绩卓然,又历任了兵部郎中,到如今……成为礼部右侍郎。”
陈登抿了抿唇,不自觉地又露出了沮丧之色,却依旧不发一言。
张安世道:“似你这样出身的人,也算是宦海浮沉,历经了不少的世事,现在却要教本王相信你不过是冲冠一怒,亦或者是,只寄望于靠着些许的文章,就可陷天下于动荡的境地,只怕连陈公自己都不相信吧?”
“我张安世从不会相信……一个这样的人,会如此幼稚,做这样的无用功!那么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背后一定还有所图谋,你所做的,不过是为人铺陈而已,这只是你们计划中的第一步。”
陈登哈哈大笑道:“殿下也未免太看得起陈某了。”
张安世道:“不是看得起你,而是至少不会觉得你如此幼稚。”
陈登叹道:“殿下大可以去询问其他人,锦衣卫不是捉拿了这么多人吗。”
“其一。”张安世从容不迫地道:“人不是锦衣卫抓的,是东厂抓的,像你们这些有用的人,锦衣卫才舍不得抓,从始至终,锦衣卫都将你们当做宝贝。”
陈登听到这话,脸色又青又白,只觉得气血翻涌。
这话不说还好,每每一句,陈登都感觉在扎他的心。
“其二。”张安世接着道:“依本王所料,真正牵涉到此事,知道这机密的人,只怕少之又少,所谓不密则失身,此等事,必为极少数人所知,至于其他人,不过是像你这样的人,打着所谓道义的名义,糊弄来的替死鬼和走卒而已!因而,本王不问别人,只问你。”
陈登笑了起来:“或许殿下的判断错了。”
张安世道:“本王一直坚信,人与人是不同的,一个聪明的人,他可能会一时热血上头做一件蠢事,但是,他绝不会一直孜孜不倦的去做一件愚蠢的事。若是你只是写了几篇文章,借此发泄,或许我会相信你的话,可这大半年来,陈公却从未懈怠。”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这过程中,陈公一直保持着理智,陈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所为承担什么风险,会带来什么后果。一个人如此冷静和头脑清明,那么陈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若是本王,你会相信这些话吗?”
陈登道:“事已至此,无话可说,只求速死。”
张安世勾起一抹冷笑,道:“想死容易,可想在锦衣卫手头上去死,怕是要难如登天。多想一想你的家人和亲族,想一想你自己吧。”
陈登闭上眼睛,道:“看来,是免不了这酷刑了。也罢,久闻锦衣卫的手段,非同一般,今日……陈某倒想领教。”
虽看不到他的眼睛,可他脸上尽然决绝之色。
张安世脸色微变,他沉吟片刻,却什么也没有再说了,而是匆匆地走出了牢房。
牢房外头,正灯火通明,影得人的眼中眸光闪动。陈礼与本地的锦衣卫上下等人,早已在此恭候。
“殿下……”陈礼上前。
张安世道:“诈出来了,这个案子,果然不简单。”
陈礼眼眸一张,惊讶地道:“此人……承认了?”
张安世道:“虽未承认,不过他从他的眼神和脸色之中,也已看出,他另有同谋,且别有所图。”
陈礼道:“既如此,那么就交给卑下吧,卑下撬开他的口。”
张安世颔首:“要快,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必须速战速决。”
说到这里,张安世俊秀的脸上透出了几分恼怒之色,道:“那些该死的东厂,咱们盯梢了这么久,或许就可查出陈登的真正意图了!结果……他们动手拿人,现在反而给我们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陈礼苦笑道:“他们应该是憋了太久,实在想得一些功劳。”
张安世冷哼一声道:“他们要功劳,可以和本王说嘛,本王总还会给他们留一口汤喝!罢了,这陈登,交给你们,陈公毕竟是皇孙的大功臣,我不忍见他遍体鳞伤。”
“喏。”
应了一声,陈礼便匆匆去忙!
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早上,一份锦衣卫的奏报,便送到了朱棣的案头。
朱棣正在州衙的廨舍之中暂住,得了奏报,又召张安世来,斥退左右,却是皱眉道:“张卿意思是,这陈登等人,不过是冰山一角?”
张安世难得肃然地道:“据臣的判断,应当是如此。”
朱棣面露怒色,忍不住狠狠地将奏疏拍在了案牍上,气腾腾地道:“这样说来,东厂那些混蛋,还打草惊蛇了。”
张安世尴尬地道:“他们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朱棣看向张安世道:“这陈登……还未开口?”
张安世道:“陈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