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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朱棣脸上有些动容,稍一思索之后,却是认真地道:“锦衣校尉查访的该是获罪之人,若朕派人缇骑出去打探这郭得甘,就未免过头了。锦衣卫是一柄刀,可以用,但是它的刀刃,是对付那些乱臣贼子,却绝不可用在不该当用的地方。”

说罢,朱棣又道:“朕其实也知道,锦衣卫有人跃跃欲试,可朕早已私下让人去告诫过,谁若是敢妄动,朕绝不轻饶。手里的刀子若是不听使唤了,才是最可怕的。”

徐皇后深有同感,不禁颔首。

夜幕落下,寝殿的烛火也渐渐熄了,一夜有话。

……

朱高炽近来心里舒坦了许多,父皇开始让他慢慢的接触朝政,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张安世最近也老实本分,为了万寿节入宫给陛下祝寿,杨士奇和邓健二人几乎将张安世盯得死死的。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甚至过了几日,皇帝下旨,命太子前去孝陵祭祀高皇帝。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讯号,父皇得了天下,唯一的合法性来源,就在于他是高皇帝的儿子,因此孝顺自己的父亲,是天大的事。

一般这样的事,都是朱棣亲自主持,不过这一次,却放手让朱高炽去了。

朱高炽前往孝陵,主持祭祀之后,等到月末时节,回到了东宫。

只是……

嗯?

朱高炽觉得东宫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是说詹事府机构有什么不同,问题出在东宫的后苑。

这后苑清冷了许多,平日里来回穿梭的宫娥和宦官……似乎都不见影踪了。

甚至,平日里连负责迎接和伺候他的宦官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养在东宫里驼背、眼花的老宦官坐在门禁之后,扬着一柄拂尘驱赶着苍蝇,悠然地晒着太阳。

见到了朱高炽,微微颤颤地来行礼。

皇孙的烦恼

朱高炽道:“这东宫怎么了?”

“啊……殿下您说什么?”

“东宫怎么了?”

“噢,噢,殿下您万福,奴婢也念着殿下呢,殿下……当初在北平燕王府的时候啊,就乖巧懂事,奴婢那时候……”

朱高炽:“……”

朱高炽索性不理他了,加急脚步,匆匆进入了大内深处。

远处……偌大的几处殿宇里,却是传出了喧闹的声音。

朱高炽进了一处殿,这一看……差一点没背过气去。

只见一台台纺织机摆着,上百个宫娥和宦官都娴熟地在抽丝织纱。

角落里,一捆捆制好的纱布堆得老高。

殿内的柱子上,挂着一张张的红纸,红纸上写着:“安全生产大于天!”

又或:“小心火烛,杜绝火种。”

朱高炽:“……”

朱高炽还见到了邓健。

邓健笑嘻嘻的,脚不沾地的穿梭于各处的织机里,偶尔停留,在某个笨手笨脚的宫女面前停下,而后亲自给她做示范。

又或者,跑去堆积如山的成品那里,检验纱布的质量。

朱高炽几乎要昏厥过去,勉强地撑住了身体。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朱高炽,于是忙不迭地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其余人听到动静,也都大气不敢出地起身行礼。

朱高炽此时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只朝邓健怒吼:“来!”

邓健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跟着朱高炽出去。

朱高炽怒气冲冲,手指着殿内道:“这像话吗?这还是不是东宫?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王法?”

邓健道:“这是太子妃娘娘和张公子决定的,奴婢……奴婢……”

他本来想说,奴婢也反对,当然,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作为奴婢,是不该将责任推诿到主子头上,于是忙道:“奴婢万死。”

朱高炽道:“去将张安世叫来,去叫他来。”

邓健应了,一溜烟的去叫人。

到了偏殿,朱高炽落座抱着茶盏,等到张安世来了,方才他还想绷着脸骂人,不过见张安世气喘吁吁的样子,来了便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姐夫。

朱高炽的脸色微微缓和下来,道:“你坐下。”

“哦。”张安世乖乖的欠着身子坐。

朱高炽道:“东宫是怎么回事?”

张安世自然明白姐夫问的什么,便道:“纺织啊,姐夫,你看哈,天下纺纱出松江,不过真要说生产棉纱,这天底下,谁能比得过宫里,要说人力,宫中人力充足,要多少人有多少人,要说人力的素质,这宫中的女子,既乖巧又听话……”

张安世这话是有道理的,明朝中后期,在江南区域,才发现出现资本主义的萌芽,究其原因,便是大量手工业的出现,不少商人开始聚集女工进行生产。

现在在松江一带,其实也零星出现了这样的苗头,不过规模极小,大多数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

这天下,哪里还有比东宫更适合做作坊的吗?

想想看,里头数百个闲散的宫女和宦官,且都是心灵手巧之人,年纪也适当,最重要的是,场地上不缺的,东宫多的是空旷的殿宇,最适合做作坊了。

朱高炽压压手:“你别和本宫说这个,本宫就问你,这像话吗?”

张安世道:“像话呀,怎么不像话,姐夫你忘了,慈孝高皇后在的时候,就在宫中纺纱,姐夫和阿姐送了织机去宫里,徐娘娘不也很高兴吗?这说明啥?”

朱高炽:“……”

张安世道:“我还听阿姐说,见了那纺纱机,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很高兴,说姐夫和阿姐不忘本。姐夫……你看,咱们不能忘本啊。”

朱高炽竟无言以对。

张安世又道:“所以我便和阿姐商量了,咱们也得纺织,要效仿慈孝高皇后,不只我阿姐要亲自表率,这宫里上上下下,都要动起手来,太祖高皇帝说,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你听听,这话多好。”

朱高炽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可东宫这样子,实在不像样,本宫还是要禁止。”

张安世急了:“姐夫,别啊,我银子都投进去了,就等产出挣银子……”

“什么?”

张安世耷拉着脑袋道:“我请了许多匠人,制造这纺纱机,还买入了许多道棉花,足足花了一万多两银子,这可不只我一个人的钱,都是我几个好兄弟入了股的,还有一个老兄,见我生的不凡,虽和我萍水相逢,便大手一挥,给了我不少银子,我拿他的银子做买卖,要是姐夫不肯,我就全折进去了,自己亏了本倒好,可不能对不起人啊!姐夫,你也不希望我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吧。”

朱高炽的眉头一下子拧得深深的,道:“你还做买卖?你拿东宫做买卖?”

张安世道:“姐夫,不能这样说,这是自力更生,是不忘高皇帝和慈孝高皇后的遗训,何况我是给钱的呀,棉纱按每斤三十文来给,这钱都给我阿姐了。”

朱高炽一脸怒容,听到这里,神色微微有些僵,他站起来,沉默了很久,终究只是道:“本宫刚从孝陵回来,有些疲惫,且去沐浴休憩。”

……

东宫各殿生产繁忙。

张安世舒服惬意地坐在殿门前的高门槛上,手里捏着一根冰棍。

这冰棍放在市井里是稀罕物,可在东宫,却是再容易制作不过了,东宫里有专门的冰窖,张安世拿了绿豆汤在冰窖里冰冻,这冰棍便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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