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
“不想起。”叶崇和说,她明明靠着坚硬的柜子,却好像很轻松似的,两隻胳膊紧搂着章鱼,“你陪我坐会儿吧,好不好?”
“地上脏。”关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了,叶崇和的手很烫,紧攥着她,像有团火在烧,她觉得这样不清不楚的不太好,还是要抽出来,“起来吧。”
关烁就在她一臂远的对面靠墙站着,她就着玄关的灯光看不肯起身的叶崇和,发现她的头髮,衬衣上都有湿痕。想来也是奇妙,她才认识这位叶小姐多久,就看到了她两次这样狼狈失态的样子了。
何必呢?关烁心想,何必呢?
“你怎么过来的?你说京城也下雨,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她话没问完,叶崇和就把那隻毛茸茸的粉色大章鱼举了起来,问她:“好看吗?”
关烁一怔,答道:“很可爱。”
“我买来想送给你的,当然,你要是不想要的话,我就自己留着。”叶崇和微笑着,眼睛却没什么神采,也不看她,只是低低地垂着,“结帐的时候姐姐和我说这隻章鱼的开脸不完美,我也知道,你看得出来吗?”
关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很谨慎地说:“它好像笑得不是特别情愿。”
“因为它是一隻悲伤的章鱼。”叶崇和说,“它特别喜欢下雨天,你如果要的话,可以给它起一个名字。”
关烁笑了:“不要的话可以起吗?”
“起了不可以不要。”叶崇和认真地反驳她,“你想起什么名字?”
“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名字。”关烁说,“有看过《头脑特工队》吗?我想既然它是隻悲伤的章鱼,就叫做忧忧吧。”
“好!”叶崇和一锤定音,“那就叫做忧忧了!”
“现在该我问你了。”关烁说,又将那个问题问了一遍,“你怎么过来的?京城也在下雨吧?”
“给你抱会儿。”叶崇和把章鱼递过去,终于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坐飞机来的啊,京城大暴雨,嗯,飞行员说今晚天气不是很好,不会真是什么自然灾害要来了吧?”
“这么大的雨你坐私人飞机?”关烁语气严肃,“自然灾害没来,你不怕你先出事了?”
叶崇和没说话,她知道关烁说得对,想摸摸大章鱼缓解一下尴尬,可章鱼已经到了关烁的怀里了。
“你别误会啊。”叶崇和干巴巴地说,“首先没那么危险的,要不然飞行员不能起飞。你别误会,那个,我不存在冒着危险来找你……”
她越说越有点伤心,总想流泪。她都三十岁了,对,今天她都三十岁了,她哪犯得着那么衝动呢?要真有危险,飞行员就把她给拦下了,根本不存在冒着什么风险:“关烁,你不要误会啊。”
“放心。”关烁见她要掉泪,很温柔地低声说,“我没误会。”
叶崇和哦了一声,垂下头,慢吞吞地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她没误会,真好。
“我今天就三十岁了。”她说,又费劲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更正道,“昨天。”
“三十岁换了一个数字开头,得算一个新阶段了。”关烁微微笑道。
“你三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叶崇和问她。
“很焦虑。”关烁说,她缓缓地摸着大章鱼的脑袋和触须,不得不承认,这种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的心情平静。“特别焦虑,晚上也睡不着觉,觉得不知道该往哪走,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特别迷茫。”
叶崇和没想到她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半晌道:“我也是。”
关烁走进去,不知道从哪找了两个坐垫过来,一个垫在自己下面,一个让叶崇和起身,垫在了她下面。
玄关灯光略略昏暗,是那种让人觉得分外静谧的暖黄色。“这都是很正常的啊,觉得三十岁了,一定要办成什么事,一定要让自己怎么怎么样,其实是没必要的。”关烁说,“我在三十岁那年给自己定了很多目标,结果一大半都没完成,我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
“三十岁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年龄数字而已,你只要像以前一样自在地生活,这样就很好了。”
叶崇和转头望着她:“你给我发的生日祝福,让我越来越幸福地生活,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都想来问问你。”
“就是越来越幸福的意思呀。”关烁说,“幸福是没有定义的,如果换个说法就是,我希望你每天越来越开心。”
叶崇和笑了,她含着泪,不过是真心地笑了:“你这样拒绝我,好意思对我说什么越来越开心吗?”
关烁也是抿嘴一笑:“那又不衝突。”
“其实我今天知道我妈在哪了,她的明信片在我上飞机前寄到了。”叶崇和说,“她今年在瑞士旅行,她自从离开家之后,就计划着周游世界,到处走走看看,每年,她都会给我寄当地的明信片,有时候还会有信,里面拍了许多风景。
我从来都没对你说过,她现在在社媒上有点名气,写她的旅游见闻,分享各种照片,只不过照片不是实时更新,我从那上面看不出她现在的地址。对了,还有两张,还投稿给了《华夏地理》。”
“我妈和大姐的妈妈不一样,大姐的妈妈据说是小姐出身,家境很好。我妈呢,没什么太大的文化,说白了就是傻,就是长得漂亮。你知道叶崇仁是私生子吗?他从来都不承认,但是他就是。而我妈最一开始甚至不知道叶崇仁是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