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
高睦对周王无法无天的名声有所耳闻,如今眼见周王连京营的大门都敢堵,她对周王恶名才算是有了真切的认识。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皇太子薨逝后,皇帝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册立皇太孙了!
以周王这个为所欲为的架势,高睦真怕他强闯京营。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高睦没有办法,隻好出来面见周王。
“公行啊,我上一次进京时,是来为我大哥奔丧的,都没顾上贺你新婚,是不是让你见怪了?我是你亲姑父,怎么喊你喝顿酒都不肯赏光?还要本王亲自来请你?”
“王爷言重了。高睦孝期未尽,不能宴饮。王爷的厚意,高睦只能心领了。”高睦驸马升行后,就算正常为高松寿服丧,也仅需齐衰不杖期——孝期仅有一年。不过,既然周王自称高睦的“姑父”,明显无视了高睦的新辈分,高睦正好以三年父孝为借口,婉拒周王。
“老爷子抬了你的行辈,你和你爹只是兄弟了,孝期早就过去了。而且你爹是伏法而死,你本来就不能为他守製。你心里有孝心就行了,不用讲这些虚礼。走走走,随本王去喝酒。你姑母很惦记你,还为你带了礼物呢。”周王一边说“爹”、一边说“兄弟”,也不嫌自己前后矛盾。语至最后,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拉住了高睦的胳膊。
高睦常年习武,从军之后,武艺更是有所精进,想要强行挣脱周王的牵拉,其实是不难的。问题是,周王是皇子,众目睽睽之下,高睦要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周王留,事情只会更难收场。而且别看周王话说得亲热,他身后可是带着被甲执兵的护卫军。高睦怀疑,她要是不顺着周王的步子,周王能直接派护卫军把她绑走。
眼见周王难以拒绝,高睦放弃了“营务繁忙”之类的常规借口,转而说道:“王爷远来是客,又是尊长,没有让王爷宴请高睦的道理。理应由公主与高睦在舞阳公主府设宴,宴请三位王爷才对。”
高睦提及“三位王爷”,其实是在撇清她和周王的关系。她的意思是,她与周王、赵王以及曹王,亲疏一致,都是同样的“郎舅”关系,无意与周王单独会宴。
“本王的筵席都备好了,今日先去本王的京邸,改日本王再去舞阳公主府赴宴不迟。”周王没有注意高睦话中的“三位王爷”,他见高睦半推半就地顺从了自己的牵拉,还以为高睦终于识趣了,说话之间,已经将高睦推上了马车。
周王要是个可以讲道理的人,根本不会带着他的护卫军来京营门前耀武扬威。高睦的说辞,本来就不是说给周王的,而是说给皇帝听的。情知今日摆不脱周王,高睦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隻道:“既然是王爷的家宴,理应由公主与高睦一起赴宴。还请王爷容高睦先回府迎候公主,再拜访王爷的京邸。”
“十九妹那边,本王再派人去请就是了,你隻管随本王回府。”周王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看高睦老实留在了车上,才算是勉强压下了脾性。
周王京邸之中,确实已经备好了酒宴。
周王回到自己的地盘后,很快丢掉了最后的顾忌,对高睦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与我十九妹成婚都四五年了,十九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也不为你纳妾,委实是太不贤良了。孙文昺那小子与十九妹一个鼻孔出气,将来他登基了,定不会为你主持公道,我看照这样下去,你这辈子非得绝后不可。”
高睦知道,周王嘴上数落舞阳公主,实是剑指皇太孙孙文昺。她不给周王拉拢的机会,摆出了维护孙文昺的姿态,谨慎地反驳道:“王爷慎言。皇太孙殿下是当朝储君,王爷直称殿下名讳,又以‘小子’相呼,未免有失恭敬。”
“本王是文昺的亲叔叔,就是当着他的面,本王也这么喊他,什么恭敬不恭敬。这也就是老爷子偏心,不然大哥死了,本王居长,该本王当太子才是。可怜你们高家,只剩你一个男丁了,要是本王是太子,将来能做主了,定要好生约束十九妹,让你广纳姬妾,开枝散叶。还有你的爵位,你爹那个人,本王是知道的,他只是一个虚衔将军,手下连个兵都没有,能陪韦百战造什么反?等本王能做主了,定要为你家平反,把两个国公爵都还给你们高家的。”
周王又许姬妾,又许爵位,只差直接喊高睦帮他抢皇位了。周王是皇子,他口无遮拦不怕死,高睦的脑袋却不是铁打的。为了避免周王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高睦索性掏出了诚惶诚恐的语气,叩首道:“高氏谋反,证据确凿,罪有应得,下官身为高氏子孙,还能健在人世,全赖皇恩浩荡。王爷之言,有非议皇上的嫌疑,下官身为人臣,不敢闻听,还请王爷容下官先行告退。”
语罢,高睦行了一礼,退向了门外。
周王好不容易逮住高睦,怎会轻易放高睦离开?殿外有他的亲信守门,他也不怕高睦开溜,只是招呼道:“我是你亲姑父,亲戚之间说几句闲话,你怕什么?行了,算本王说错话了,你回来,陪本王多喝几杯,就当是本王给你赔罪了。”
高睦本来就不指望周王主动放她离开,请辞其实是拖延时间,以便熬到救兵到来——她随周王登车之前,数次提及舞阳公主,其实是暗示亲信,速去请舞阳公主。不然的话,高睦一个女扮男装的“驸马”,就算周王真是单纯地请高睦宴饮,高睦万一喝醉了,也是天大的风险。她怎敢单独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