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姬昱泽贴着人耳朵声音特别轻,“父皇,万万不可强撑,一但脱力,立刻要告诉儿臣。”
姬旻鹤手握着绣球已经大幅度在摩擦龙袍,因为中风,右手紧贴身躯,平日是根本掰不开的,现在右手就在大幅度揉乱了龙袍襟口,左手卡在扶手处也帮不了什么忙。姬昱泽凑近正好给姬旻机会,用细如蚊呐的声音告诉儿子他还好,只是嘴角歪斜,银丝已是不由自主拉长。
还好百官没人敢抬头,都在专心致志盯着考生,姬昱泽袖子里常备的丝帕不着痕迹擦了口涎,还借着身位掩护,迅速伸手从毯子里探了皇帝下身,入手已是濡湿,姬昱泽眉头一皱。这才刚不到半个时辰,刚换的尿布已是湿了,难道一滴也管不住了不成。姬旻费力睁眼,正巧看到太子皱眉,他多年帝王心思,那还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对自己瘫废身子更唾弃一分,也为了让姬昱泽安心,于是挑着凤目尽力露出安抚神色,“待到头一个交卷,朕就回宫。”
姬昱泽也知道抡才大典,必要重视,不然也不会让姬旻拖着病体亲自参加。现在总算得了向来强势的人一句承诺,姬昱泽也收了郑重神色,转而一副孝子模样转身也看着诸多考生。
仅过了不到一炷香,凑够收到考卷到现在也就三刻时分,一个坐在大殿前部的举子已是放下笔,仔细端详一遍恭敬捧着交卷。往年也不是没有倚马万言的才子,但是如此迅速答卷,还是殿试,自然引起了周边高官的疑惑与好奇。
待到主考官看到卷首名字,疑惑马上变成了欣喜和理所当然。姬昱泽看得分明,不由得问到,“如此迅速,便就答完?今科策论可是不易。”
那个年轻举子,虽然同样一袭青衣,姿态却是英武潇洒,低头答话也是恭敬中带着自信,“回太子爷,臣胸有文章,自是下笔万言。”
姬旻本来有些晕眩,听到这清亮嗓音倒是提了精神,眯着眼往下看,可惜因为老眼昏花瞧不清楚,鹤手幅度动得大了几分,“卿,叫……叫……何名。”
文渊阁大学士笑着回答,“回皇上,此子就是当年凭借一曲国风名动京城的清岚公子姜临漳。”
是他!姬昱泽都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姬旻更是微微探出身,左手卡在槽中用力,嘴角笑意盈然,“近,近前来,朕要好好看看……”
姜临漳肃容行礼,由白进引着上了丹陛跪在素舆近前,姬旻瞪着花眼打量,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生得秀美却无脂粉气,而是如同乳虎啸谷般青春洋溢。姬旻鹤手抖得已是褪去广袖,素色绣球都露了出来,不住点头,“果然……好人才……”
两年前,姜临漳年方十六还在坐监,时逢中秋曲会,国子监学子都热热闹闹结伴去闹花灯庙会,姜临漳被推着去写那灯船题字,被看灯人假意为难,要他写古乐府并五言诗,结果姜临漳不及思忖提笔就写,一曲国风朝天子,浑然天成。从此名动京城,是有名的才子,看来今年连闯数关,是要蟾宫折桂了。
姬旻看着国有栋梁自然高兴,一高兴就控制不住,本就有些乱的前襟已是露出了束身玉带,抖着鹤手要遮,绣球却是落地。一时间姬旻羞恼之色一闪而过,姬昱泽正要去捡并想好敲打之语,那姜临漳却是只有一瞬间的惊讶,接着自然而然的捡起毫无灰尘的绣球。
姜临漳抬起头,满眼的志虑忠纯,圣天子体弱多病众所周知,可也从未有人说过,病弱之人能生得如此庄肃风雅并存。姜临漳轻声说了句“臣失礼”,膝行数步,将绣球轻轻塞回姬旻狰狞鹤手之中,然后自然而然后退。要知道连白进调教出来的徒子徒孙,头回见中风后的皇帝也不免眼中或是惊讶或是害怕,而清岚公子姜临漳却是神色平和,举动自然,姬旻一时都难得愣了,连带着鹤手都安分不少。
姬昱泽心中大震,这小子年轻有为,听说还文武双全,头次见父皇病态居然还如此大胆,果真不是寻常之人。太子心思缜密,立时告诫几句,勿要骄躁,让人跪安。回头看姬旻手里握着绣球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也顾不得百官都看,直接吩咐白进起驾回宫,姬旻本要辩一句,可突觉热流洇湿,神色颓然几分,闭目只做不知。
姬昱泽吩咐文渊阁大学士继续主持殿试,奉素舆回乾清宫,亲自抱着人去净室,掀开龙袍已经一片狼藉,早上换的明黄尿布已经湿了,冰冷贴在腿根。姬昱泽哪里还舍得人难受,亲自擦身,服侍排解余液,扑了珍珠细粉也不给人再裹,就两1腿1间夹个丝枕,送回暖阁炕上歇着。
姬旻被喂了几口参汤,喘得还算平缓,看着姬昱泽神色如常,替他换洗擦身也是多年如一,心里那份熨帖就别说多舒服,鹤手抖个不停,左手倒是努力抬了抬,立刻就被儿子郑重握住。
“镜壑,朕……朕早日退位,将这江山交付与你吧!”姬旻石破天惊一句话,姬昱泽却是吓得浑身发抖,膝盖一软跪在榻上,咚得一声吓得满殿太监宫女都纷纷跪地。
“父皇!父皇此言,儿臣万死难辞!”姬昱泽砰砰叩头,不多时已经额头见红,姬旻没想到一句话吓坏太子,急得伸手要去拉,情绪一上来就哽气,眼白已是上翻,“皇儿……皇……皇儿……”嘴里破碎不成句的喊着皇儿,双腿乱抖,丝枕上已经染了黑血。
姬昱泽黑着脸盯着炭炉暖红火焰,手上动作却是轻柔,小巧的鎏金扇在不温不火的煽动,炭炉上艾香浓郁煮着,不一时就咕嘟咕嘟冒泡。姬昱泽用金夹把小铜锅取下来,白进亲自揭开盖子,用长竹筷搛起包着纱布的长条,送到同样垫着白纱布的丝绵垫上,热气腾腾蒸开了水雾,也把姬昱泽莫名神色衬托得更加晦暗。
白进把煮沸的纱布打开,里头是数条月事带子。今天殿试后,姬旻提了一句要退位,把姬昱泽吓得伏地就磕头,姬旻急得要拉,却是心慌带出了癫痫旧症。姬昱泽磕得头破血流也顾不得自己,立刻上去压住皇帝四肢嘴里还在叫太医,白进冲过来帮手,把姬旻舌头扯了出来,怕他咬到自己还塞了一块软木。等太医施针止住癫痫,姬昱泽才发现自己衮服上污了一块黑红,低头一看,姬旻月事到了,身下一片狼藉。
姬旻体质特殊,月事不像寻常女子量多,时间也就只有天,可是这血块发黑,总是牵动他下腹疼痛。每月那几日不说二便失禁苦楚不便,但就是将过月事那一旬,姬旻就浑身敏感,只要一碰到紧要处,那情欲就令人羞耻的泛滥。
早年间,姬旻靠着丹药和这情欲吊精神,还能勉强自己进后宫,那几个经年老人的宫妃也知道姬旻身子弱,都是点到即止。自从中风后,这景况也就无法自行动作,只能靠过人意志强忍过去。这几年许是太子姬昱泽长大成人,已是人中龙凤,姬旻年纪大了,就怕儿子嫌弃,每到月事这几日就不要姬昱泽在旁侍疾,只让白进一个人伺候。
自从姬旻中风后,其实日常朝政早就基本托付太子,太子形同监国,只有拿不定主意的和重大事项才会由姬旻过问。姬昱泽多年辅政,浸淫国事,一身气度早就不同于一般储君,只是心里那点从小到大的心思不敢明言,一直藏在心里。今天姬旻竟然说要退位,还急得癫痫发作,让姬昱泽心里那丝多年妄想蔓延长成的绕心藤蔓已经有破土冲动。
姬昱泽早就通过白进和他手底下那些徒子徒孙知道皇帝怕被他嫌弃才不肯让他近身,往年每到这时候,姬昱泽就假作不知埋头国事,给父皇留点体面。但是今天……姬昱泽看着白进把煮沸的月事带子用金杆挑起,这是要放到烈日下暴晒晒干后才能给姬旻用的。姬旻这些东西都是用完即弃,姬昱泽从不允许他重复用,现在人刚喝了药,睡得也不安稳。姬昱泽指挥小太监继续,自己从箱笼里拿出干净帕子去龙床查看。
现在还不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