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悄悄地给李永昌打了个眼色。
李永昌立刻会意,轻手轻脚的将外间侍奉的一干宫女内侍都打发出去,只留了些可靠的心腹。
足足过了半刻钟,孙太后这股子气才算是渐渐消了。
李永昌赶忙招呼着人,将满地的瓷器碎片都收拾了。
然后又给孙太后奉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静气凝神的茶水。
这才回到旁边,继续伺候着。
发火其实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今儿孙太后从大早上折腾到现在,被人气得不行,又是一顿乱砸。
此刻额头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抿了两口茶,孙太后开口叫道。
“金英,你刚刚为什么拦着哀家?”
想起吴氏刚刚那副嘴脸,孙太后的心里就一阵阵的怒火冲天。
方才她是真想开口,将那吴氏狠狠责罚一通,顺便免去了她儿子的监国之权。
她吴氏不是不想要吗?
自己还不想给呢!
要不是前朝的那些老大人们坚持,孙太后是真的不愿意让朱祁钰总摄大政。
她虽是民间出身,但也是读过书的。
知道这个时候,有些人代着代着,便会代进自己的口袋里!
可话归这么说。
孙太后在宫中沉浮这么多年,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会用人,能听话。
她自己心里头清楚,她久居深宫,对朝局政事不够熟悉。
尤其是在这个当口,贸然决断说不准就会酿成大祸。
所以哪怕是在本仁殿中,那些朝臣对她一再顶撞,她也忍了。
这个时候,朝政还需要依靠他们。
但是要说她最信任的人,其实还是金英。
朝臣毕竟是外臣。
他们考虑的东西,很多时候和孙太后是不一样的。
但是金英是内臣,天子家奴,心思肯定跟她是一头的。
而且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朝廷的大多数政务,都要经他之手。
因此,他对朝局政事的熟悉和敏锐,绝非自己能比的。
这个位置,孙太后摆得很正。
所以哪怕刚刚怒火滔天,她恨不得当场掐死吴氏那个贱人。
但是金英阻止她,孙太后还是忍了。
但是忍了之后,她需要一个解释!
金英想了想,决定还是用比较直接的方式来跟孙太后解释。
“娘娘息怒,万勿中了别人的奸计。”
听到奸计这个词,孙太后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脑子也瞬间冷静下来。
要知道,她虽然对前朝不熟,但是却在后宫沉浮多年。
先皇在时,光有名有姓的妃子就十几位,低位嫔御更是多了去了。
她执掌六宫这么些年,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阴险伎俩。
所以提起这个词,她下意识就绷紧了弦,皱着眉头,孙太后开口。
“说清楚!”
不过口气,却是平和了许多。
金英这才松了口气,道:“启禀娘娘,臣在宫中多年,侍奉过不少主子,说句大话,先皇也是臣看着长大的,对于宫中贵人们的心性,敢说还是了解几分的。”
“贤妃娘娘因着身份的缘故,在宫中行事一向低调,便是与人产生了冲突,也多是忍让,娘娘以为,她今日何以一反常态,言辞如此隐含敌意?”
孙太后不懂朝政,但是涉及到后宫争斗的领域,就是她擅长的了。
抛开心中的情绪,略一思量,孙太后就得出了结论。
“她就是想让哀家责罚她。”
“说不准,还想借此机会,让哀家罢去郕王的监国身份。”
事实上,如果没有金英突然出言阻止。
孙太后险些便就这么做了。
此刻她冷静下来,也发现有些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贤妃这个人,她早就知道不简单。
但是她的出身太过卑微,根本拿不上台面。
若非有皇子傍身,便是连封号也拿不着的命。
因着这一点,她不可能对后位有什么肖想,便是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是谨小慎微,处处忍让。
但是孙氏自己执掌六宫,自然清楚。
这只是表象,许多时候,吴氏看似性子绵软,处处忍耐。
但凡在宫中,敢寻她麻烦的人,大多最后都自己吃了暗亏。
这份手段,也是孙氏一直没有对她放松警惕的原因。
不过她做事也极有分寸,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惹事。
故而这么些年来,她们还算是和平共处。
但是今天,吴氏的反应,的确不似她平常的作态!
必然是有所图谋。
但是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金英谏言
孙太后一开始也觉得,是郕王得了总政大权,吴氏有些得意忘形。
可细细想来,这个女人的性子,断不会如此稳不住。
那么她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她就是想要激怒自己!
而激怒了自己,最明显的后果,就是刚刚的两条。
吴氏说到底,不过是先皇遗妃而已,别人处置不得,孙太后却能处置。
纵然不能真的将她怎样,但是责罚一番,总还是可以的。
而且既然她开了口,孙太后也能顺理成章的罢去郕王的监国之权。
这一点,其实很容易推理出来。
“可是,为何呢?”
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孙太后也就冷静下来,沉吟道。
“总不会是真的,她怕郕王累病了,心疼儿子吧?”
对于这种说法,孙太后嗤之以鼻。
她压根就不信。
吴贤妃母子会对权位毫无心思,只不过因为可能性微乎其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去做尝试而已。
如今这种局面,纵然不能真的得到什么。
但是总掌国政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若是能够平安读过这场危难,郕王自己也是好处颇多。
所以,她为什么要往外推呢?
“因为根本不可能推掉的。”
金英见孙太后明白过来,继续解释道。
也不怪孙太后想不明白,这件事情本身,就涉及到前朝后宫,复杂之极。
若非金英这样的特殊身份,既是内臣,又能接触朝政,怕是也不会在短短片刻间便明白过来的。
孙太后皱眉:“不可能推掉,又是什么意思?”
金英肃然道:“太后容禀,册立皇太子,下诏命郕王监国总政,这是您和六部的诸位老大人一同议定的,别说是吴贤妃,就算是您,现在若要反悔,恐怕朝臣那头,也是定然不肯认的。”
“何况如今朝局动荡,必然是有人要出来做主的,按理来说,本该是太子做主最理所应当,但是哥儿们年纪都太小,掌不得事,而您身在后宫,有祖宗家法管束,所以此人只能是郕王,朝臣们也只会认郕王。”
“今儿这桩事情,往大了说,也就是贤妃娘娘忧子心切,一时不慎出言不逊冒犯了您,往小了说,就是后宫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但是您若是计较起来,免了郕王爷的差事,定会被有心人拿出去做章,说是此等危难时刻,还在争权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