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臣妾看,小乙必然有大阴谋,甚至或许杀人屠族。
容汀不说话了,富怡贵人清脆地笑了起来,撒娇似的说道:纯宁姐姐这是在写话本子呢!
只是从其行观其心罢了。纯宁贵人说了几句,又咳嗽起来,眼尾发红,眼底泛出泪光。
她没什么表情地擦去眼底泪水,抿了一口药茶,如果殿下能透露更多细节,或许臣妾也能探察到更多因果。
更多细节吗容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她的阿萦的前世,其实乏善可陈。
她是长公主,后来被迫成了个傀儡皇帝,虽说皇宫带给她的多是痛苦,但她自小受万民供养,终究有那个责任,要付出自己的一切,保家国安康。
因此,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恨她的母亲,哪怕母亲要她去死。
她的存在是不稳定的,因为一国不能有两个皇帝,而那时,所谓的长公主容汀早已在十年前就大病薨逝,棺椁入了皇陵,绝对做不得假,也绝对不可能有人一手遮天伪装皇帝十年。
这都是滔天大罪。
所以,她从不后悔前世的赴死,她那时终于真正缠绵病榻,而她的死亡成了她最后的尊严。
但她没有想到,陪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路的,是顾怀萦。
这个被她忽视了十年,细细埋在心底某个角落从来不愿意撬起哪怕一角的人。
那时她已经得知,皇兄当年的失踪,那场改变了她一生的变局,源自南陵和中洲的勾结。
因此最初她不明白,为什么顾怀萦会在这种时候来到她身边?是报复这十年冷宫无人问津?还是炫耀如今情势逆转,她也不过如此?
她对阿萦有过冷脸,有过拒绝,甚至有过恶言,而阿萦却对她说:我很爱您,殿下。
为什么?
她甚至觉得荒谬。
她们几乎没有过相处,她挖空脑袋回忆,顾怀萦都只是宫中一个偏远的,淡漠的影子。她们几乎没有过对话,连目光都很少交织在一起。
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境况下,突然对自己说爱?
她不明白,不相信,但是决定利用。
无论顾怀萦是真心还是假意,无论顾怀萦是疯了还是另有目的,事已至此,她不在乎了。
那段时日的她是真的让阿萦很伤心吧
剥去了所有温柔和善意,简单的,直白的,激烈的,残酷的,那样一个人。
曾经的她。
但阿萦依旧如故,如同一抹淡淡的影子,低垂眉眼谨慎温和,却陪她做了一切疯狂的事情。
即使她计划的最后一步是策划了自己的死亡。
前世的她,似乎真的是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才真正相信了。
虽然荒谬,虽然不可理喻,但眼前这个来自敌国,被作为和亲的人质送到这里的女人,是真的爱着自己。
容汀回忆起前世,生命的最终。
她饮下阿萦亲手调制的毒,静静躺在华美的床榻上等待死亡。阿萦说过,那种毒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痛苦,但是会让尸体呈现七窍流血脏器崩溃,扭曲成一个仿佛受尽苦难的样子。
这是她对母亲一个小小的报复,虽然她明白,爱着的才会伤心。
她看着阿萦在屋中拉起无数红绳,红绳上挂着无数的金铃,阿萦站在红绳之间,仿佛被蛛网束缚的蝴蝶。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阿萦轻轻说:殿下阿容。
阿萦叫出了一个陌生的称呼,她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那时的阿萦已经可以很流畅地说出中洲话。
阿容,在南陵的传说中,生和死是同一只蝴蝶。阿萦轻轻拨动一根红绳,满屋的金铃就一起颤动起来,那声音却并不嘈杂,而是像海浪一样,悠远广博。
阿萦说:这只蝴蝶,在日出时破茧飞起,日落时落到伽释神的掌心死亡。它的尸体将在神的注视下重新化茧阿容,第二日再次飞起的蝴蝶,还是前一日死去的蝴蝶吗?
那时她已不再与阿萦针对,她们终于能好好的,没有试探没有隔阂地说上一席话。她看着阿萦苍白的面孔,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这样看她,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她用虚弱的,几不可闻的声音回应:不是了,死亡就是死亡。
阿萦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她身边,手指犹豫再三,才轻轻落到她的头发上,像一只蝴蝶翩然降落。
请恕我僭越。阿萦很轻地低下头,在她沾着些许毒酒,而显得几分润泽的唇上吻了一下,稍纵即逝的触感。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瞳里倒映着阿萦寡淡清隽的面孔。
我觉得是的,它还是那只蝴蝶,只要它还记得前一日所见的风景。阿萦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得像在飘,殿下是你,陛下是你,一直都是你,而你与我而言,只是阿容罢了,我余生都不会
再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毒酒的效力渐渐显现,她的确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昏昏沉沉间仿佛回到了婴儿时蜷缩在母亲腹中的样子,温暖的,沉浮的,紧缩的,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