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棠川【古代架空BE渣男无道德质子受第一人称】
载着棠川的小轿来到皇城的时候,正好是楚国皇城花期最盛的时候,海棠花开满了皇城的每条街巷,正应了棠川的名字,是流淌的海棠花的河流。
无论多恒远的时间过去,孤依然会记住那日的皇城初见。
棠川是北襄国的幼子。
北襄国是一个小国,国土一面连着草原,其余三面都接壤着大国。在明主的带领下从前尚能维持局面,但自六十年前现任国王执掌大权后,北襄国便沦落成只能依附他国的存在,依附条约之上除了写清的每年朝贡便还有质子。
棠川便是被送来送去的那个质子,幼小,颜色好,生母地位卑微又早逝,兄弟姐妹里唯有他最适合……去送死。
父皇早在接到棠川出发的消息时就下令礼部准备了接风宴名曰春风,春风宴设在百花园里。孤和春朝并没有接到父皇的御令去参加春风宴,不过春朝闹腾,将孤的《君策》丢开怂恿着孤一起去看这个传言里颜色极佳的小王子。
百花园里有很多树,树叶能够很好得遮挡住人。孤和春朝趁着管事们不在的时候悄悄地爬了上去,等着春风宴开宴。
等到父皇还有百官都入座后,一顶软轿停在了百花园前,棠川被牵扶着走到了席前。
“好漂亮的王子!”
“春朝小声点,别被父皇发现!”
但棠川确实很漂亮,听说他不过十五的年纪,即使在烟雨江南大概也没有这样身量幼小的孩童,他穿着异国的服饰,赤裸着脚走在白石上,脚踝上套着的金环铃走一步便发出如深林雀鸟的鸣啼。
春朝幼小,看不懂大臣们深层的笑意,其实孤那会儿也不甚懂,只知道那实在是不太令人舒服。
后来多看了些书,又和棠川聊起那日的事,知道了那会儿棠川穿的服饰是北襄国舞姬的装扮,不过将裙装改为了裤装,原本金铃配饰从颈到手臂一直到腿脚都有,但棠川只有一副堪似脚铐的腿环。棠川的容貌足以模糊性别,他在漠北做质子的时候就常被打扮成女儿家,明明也是王室,在那儿学得更多却也是些琴瑟舞蹈之类的。
北襄国这次送棠川来,自然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特地准备的就是这样模糊性别的服饰。
大臣们都心照不宣地笑着,满怀着恶意和欲望的眼神,但那会儿的棠川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恭敬地伏地行礼。
孤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吾妹推下树的。
从草丛里爬起来接受父皇及百官注视的时候,也看见了依然伏地的棠川微微抬头露出的含有笑意的眼睛。
父皇向来仁厚也宠爱子女,孤与春朝并未被过多指责,在阶下临时安了席参加了这场春风宴。
待这场小风波之后,春风宴继续进行着,随着琴瑟箫声响起,北襄的小王子踏着乐声起舞,春朝顾及到有臣子在,没敢趴到孤身上来,但她小声的嘀咕却是听见了的,说好好的王子纵然是来当质子的怎么就要做女子的献舞一事。
在侍女将琴端上来之前,孤记得那会儿还对春朝说,说不定是剑舞呢。
但事实不是,棠川献的舞就是柔软娇媚的女子舞蹈,像是孤从书中知道的异国女子舞蹈那样。也是后来,棠川告诉孤的,在他被送去漠北当质子的几年,漠北的汉子见他幼小肤感不似北域,故意让人教他学习。
“若是学不好,膳食也会被克扣。就和殿下上月去花阁见到的那些女子无甚区别。”这是棠川的原话。
当棠川对孤说起这些,孤才真正明白那些藏在酒樽后的笑容里有多少恶意,可棠川似乎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春朝那会儿也在旁边,听到这些话也不知是在生什么气,总之,竟是好些日子未理孤与棠川。
春风宴后,棠川被父皇赐予“安定侯”之名,暂居于宫中琉翠殿。
琉翠殿是个很小却也极精致的宫殿,是皇宫里唯一一处全用碧玉琉璃做屋瓦的宫殿,虽然如今早已不见。琉翠殿本来是皇祖父为他异国来的妃子修建的,父皇只有母后一人,这座宫殿也就闲置下来。换了棠川住进去,还真是有点恰如其分。
可想想,这大概也是以首辅为首的大臣们的恶意才如此上谏,父皇对这些事情无甚在意随了大臣们的意,皇宫里用于客座的宫殿也不少,大臣们却让棠川住进了曾经妃子的住处。
这群人是真没当棠川是个王子。
更多的时候,孤也宁愿棠川是个公主,那孤便能光明正大地迎娶棠川,便如父皇那样一生唯有他,也是甘愿的。
可棠川并不是。
棠川住进琉翠殿后便几乎不曾出来活动,更遑论结交这皇城里的人,父皇却对这年幼的质子颇为照顾,会时常问起棠川,会叮嘱礼部妥善办好安定侯府选址建造一事。
若说和棠川开始熟悉起来还是因为春朝。
春朝是个非常活泼善于挑战公主礼仪的一位公主,父皇的子女唯有她与孤,她缺少玩伴,鬼点子又停不下来,提议去夜探琉翠殿的便是她。
当然是不可能真的去夜探。
那日是几位太傅的休沐,春朝非要带上孤去爬琉翠殿的墙,最后又怪孤没能牵稳她,让她在异国来的漂亮小王子跟前丢丑。当然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刚好跌进棠川用来浇花盛着水的小桶,然后摔在潮湿的花泥上,不过是才做好的鲛纱彩裙裹上了泥。
春朝一向大大咧咧但到底是女子,见自己喜欢的裙子被弄脏,坐在花圃里就要哭出来,孤只能赶紧带春朝回她的公主殿。
棠川用他生疏的楚语叫住了我们,从自己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里翻出了一个亮闪闪的玩意儿送给了春朝,那是一个用宝石雕刻出的雀鸟。
年岁已久,孤也忘了当时棠川是怎么用那个蠢东西把春朝给哄得笑出声的。
“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春朝,你又忘记自称了。”
“两位殿下赏光棠川自是愿意的。”
“好啊好啊,我待会儿回去换身衣衫就来找你好不好啊?”
“春朝,‘本宫’。”
“哎呀,皇兄你好烦啊!”
“公主殿下尚且年幼,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强求。”
“对呀对呀,说本宫要两个字好麻烦的啊,我叫你棠川哥哥,你也直接叫我春朝!我叫春朝,生在春天的花朝节。”
“春朝,不可如此罔顾礼数!”
“太子哥哥你真的好烦啊!”
自那以后也不知他俩是怎么就熟络起来,春朝来烦扰孤的时候越来越少,琉翠殿越来越热闹。
热闹的也不止是琉翠殿,除了父皇和母后的鸾英宫,后宫里所有荒置的宫殿都重新有了人气,棠川自幼生活在贫瘠颜色的北方,对大楚颜色鲜妍的花卉最是好奇,春朝就带着他逛遍各个宫殿,拿着把玉石小锹瞧见喜欢的就挖回琉翠殿。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那也是个晴朗的天气,孤正在做太傅安排的临字练习,太傅说字如其人,为上者,为君者,字当杀伐果断,当气势非凡,所以还非常不舍地拿出了他珍藏的大楚开国君皇的《军策》手写稿。
从支开的窗子望出去,春朝在那里挥着手,棠川就站在她后面就要行大礼跪下,被春朝一把挽住了手,“棠川哥哥,不用行礼啦,太子哥哥不在乎这些的!”
“太子哥哥!我给棠川说,你的花园里有一株彩锦娟,一枝上能七花七色,他不信!我想带他去看!”
彩锦娟是前年南郡进贡的植株,说是海外仙山上的奇花,花瓣似锦缎,兼色彩丰富,便有此名。